家家‧春秋

巴金的「激流三部曲」《家》《春》《秋》講的是一個封建家庭的悲劇，故事有為了脫離父權枷鎖追求自由戀愛而離家出走的年輕人。現代社會的家庭關係比舊世界複雜得多，Olivia認為，一個家的故事不足以道盡「家」複雜而廣闊的含意，用陳慧的說話來表達，就是「家是個充滿愛與恨的地方」，我們對家人總有些怨恨，而家又是我們學習愛的地方。因此，是次劇目是《家家春秋》而不是只「家」春秋，家家都有其春秋大事，甄詠蓓和陳慧希望讓觀眾看到更廣闊的一片天，把多個家庭的故事拼貼在一起，不採取單一直線發展的?事手法，觀眾將會看到各個故事的橫切面，從而建構一個更真實、更立體的「家」。

陳慧表示，她為《家》所寫的多個故事可以互相crossover，再加上甄詠蓓的藝術處理，故事與故事之間、文字與舞台呈現之間就多了對話的空間，這正好呼應《家》一劇的定位︰散文式舞台劇。「我很喜歡陳慧去年出版的作品《他和她的二三事》，全部都是八百字的極短篇小說，文字簡潔，但內容很豐富；《家家春秋》就是由多個短篇故事出發，我們的重心當然是放在『家』這個課題上，但由各自發展的故事說起，組成一部內裡互為聯繫的舞台作品。」甄詠蓓解釋道。

始終都要回「家」

談到這部作品的合作初衷，兩人不約而同地表示，《家家春秋》是聊天聊出來的。「我跟Olivia是很要好的朋友，時會相約吃飯聊天，分享生活感受。年紀愈大愈發覺我們看事物的心態應該有所轉變，人到中年，難道還用十多歲以為自己是『公主』的角度去看世界？我認為生命的轉變動力就是來自家。」陳慧提出這種轉變的力量，正好就在Olivia身上完全體現，而這部作品可說是由轉變催生出來的。Olivia笑言，面對轉變她已訓練有素。回想未認識詹瑞文前的自己，那時候她還不太敢面對轉變，很容易就會死守於現狀，但偏偏遇上的另一半卻是個走得很快的人，這段關係令她開始學會去面對轉變，多年後的今天再次回望，生命其實免不了變數，而多年來累積得來的「轉變經歷」把她磨練得不再害怕，反而更享受轉變帶來的挑戰。

對Olivia來說，近年來最大的轉變莫過於女兒的出生︰「說實在，我並不認為五年前的我會創作這類題材！畢竟我是個獨當一面的女創作人，家庭嘛……老土！（哈哈哈！）」但女兒的出生卻徹底改變了Olivia︰「從前我只重視自己的藝術創作，有了女兒後，時刻要照顧她的起居飲食，突然之間這些很鎖碎卻又很現實的東西把我從空泛、高高在上的概念、藝術拉回到生命的最基本，對我來說沖擊很大。」這種沖擊經過沈澱、內化後，對Olivia的藝術思維及人生觀有很大影響，轉變的經歷累積下來轉化成了智慧。

「現在每天看著女兒成長，加上女兒出生後，別人不再稱呼我甄小姐而叫我詹太，但我又未結婚，那我應該怎樣看待『詹太』這個稱呼呢？這一切都迫使我去思考什麼是成長、關係、繼承、延續等等的問題，更重要是我能夠回頭再看自己的成長。」Olivia憶述，她在十歲時就跟媽媽明言自己要在十八歲後離家，現在看著成長中的女兒不禁會想，她將來又會否跟自己講同一番話？女兒來到這個世界後，帶給Olivia的不止是生活及藝術上的沖擊，更讓她有機會審視自己的過去，重新認識塑造成今天的「我」的因素，從而更清楚自己跟女兒應該建立一段怎樣的關係，對於過去，從前可能只有愛與恨、肯定與否定，但這一切的轉變卻讓Olivia看到生命更廣闊的一面，生命原來並不是只有yes和no。

消失中的倫理關係

這次《家家春秋》的宣傳海報沒有用上一張劇照，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幅紅底大牡丹花圖案，令人想起專為舊物起死回生的本地品牌GOD，陳慧和Olivia倒認為這是「家」的代表︰「我很喜歡這款圖案，小時候家裡的棉襖、水壺就是這種圖案，看上去感覺很溫暖。」Olivia說。陳慧第一次看到海報時，立即便覺得「家就是這樣」！陳慧解釋，這款圖案令她想起粵語長片的「家爺仔?」，是一個家應有的倫理關係。

「現在的孩子多由外傭照顧，加上核心家庭是單親、獨生子女的情況很普遍，這一輩的成長群體跟我們一輩的很不一樣。家庭是社會最早的教育機構，我們學禮貌、學相處都是從跟表哥表姐玩耍學起；如何待人接物，甚至餐桌禮儀，這些稱為家教的東西只有同姓的人才會不斷提醒教導我們。說實在，世上除了父母外，還有誰會把我們罵得狗血淋頭，但始終最疼愛的還是我們？跟姐姐打架可能會打到互扯對方頭髮，但到失意的時候，我們還不是擁著姐姐痛哭？」陳慧慨嘆，現代人再沒有「家爺仔?」的觀念，核心家庭關係的轉變令我們轉移到在其他人際關係中找家人般的愛，導致很多因關係扭曲而造成的悲劇。

難怪Olivia說，這次跟陳慧合作，深刻地感受到她的文字感染力︰「陳慧的文字簡潔精鍊，但若果處理得不好，很容易就會變成只著重情節的melodrama（通俗劇）。其實在陳慧的作品中，情節只是載體，交代故事中的主要人物以及各人的關係；第二層我看到的是人物的需要；而第三層，也是我認為最強而有力的一層，就是普世的問題，例如是愛、關係等等。」Olivia並不志在上演一台煽情的家庭倫理劇，她最希望倒是把陳慧這種以小見大的?事精神放到舞台上，真正做到宣傳單張所言︰「看著別人的故事，你會看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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