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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一種香港讀法──《陽光棧道有多寬》的時間框架(上)

梁家恆 | 2015-07-13 15:24:46 | 分享到

一、從汴京到香港

  【港人字講:梁家恆】南宋初年,孟元老身處江左,隔江追憶少年時代北宋汴京的繁華盛況,寫成《東京夢華錄》一書。對於孟元老而言,汴京雖存(落入敵陣),但是繁華不再。而對於今日的我們而言,現實中的汴梁早已埋在數十尺黃土底下,但是汴京的繁華面貌卻在書中得以存活。在上世紀末,董啟章的「V城系列」似乎就直接得到《東京夢華錄》的概念啟發,形成一種夢華錄式的書寫方法。

  說出以上的文人往事,並不是要說劉偉成模仿《東京夢華錄》,雖然他的最新詩集《陽光棧道有多寬》收錄的許多詩作從內容、主題到詩題的確可以作如是觀:〈塔門的牛〉、〈新光戲院‧省略號〉、〈香港仔避風塘‧句號〉、〈校車師奶〉、〈搭棚阿叔〉、〈碼頭工人〉、〈花墟老兵〉、〈蜘蛛仔〉、〈執達吏〉、〈香港,2013〉、〈大埔太和農墟〉……種種拼貼地方風物,捃摭起地方碎片的香港展示,尤其在近年香港生活經驗的大背景底下,給予讀者一種灰灰暗暗的共同生活的證據。作者當然不是純粹記錄,詩集不是《夢華錄》,詩作帶有作者的情感與體驗,像「今天在這高高的草坡上∕跟我膚色一樣的牛∕以屁股面對∕喋喋不休的海浪」(〈塔門的牛〉)、「來到這不再上映潮流西片的戲院∕沒有3D的目鏡,依然看見海報裏的嬌娥」(〈新光戲院‧省略號〉)、「寮屋給清拆後,他給輾轉彈到∕這開滿花店的街道,劏房的大小∕只容得下一張碌架牀∕上層放雜物,下層睡覺」(〈花墟老兵〉)。《陽光棧道有多寬》擺脫了冗贅的虛張,回歸更沉實的詩歌質感。在詩中,我們看到許多本地生活的驚鴻一瞥:在這獨特的地理環境中,海灣與牧牛的山坡竟是如此接近;留下來改為長期借用作粵劇表演場地的電影院標誌着傳統藝術的另類生態;寮屋與劏房的怪異居住困境早令此地國際觸目。合上書頁,有種魅惑首先浮現起來,是通過散佈在各種生活細節之中再有機地組合起來的香港形象。這城市的輪廓像光影隨行,揮之不去,和我們閱讀之時所處身的正是拆卸皇后碼頭、國教風波、佔領行動……之後的時空不無微妙關係。

  或者有人會質疑,這種以事物在時間線上逐漸消逝為前設的讀法,會否只是讀者一廂情願的過度詮釋?在〈斑驢頌〉裏,作者運用已經在十九世紀絕種的斑驢,想像牠化身成為沸沸騰騰的香港的神靈,以承受苦水的姿態,去參與這個城市的命運。絕種(extinction)所負載的文化意涵比死亡、消失、消逝都沉重得多。斑驢的前半身有相間的條紋像斑馬,後半身卻是泥黃色的驢。

那是井水跟河水的分界
是祥林嫂辛苦捐來,給萬人跨的檻
每一跨都在她靈魂上添一口狼嚙
但只有跨過去,才能回到那片黃土的膚色

  斑驢的精魂進入了每年總有一晚的燭海與七月的人潮洪流。「現在都成了怔忡的仰望,每天∕祈求着海堤不要崩塌」。然而我們無法避免獲知斑驢早已滅絕的事實,而這也是作者在詩前,透過對斑驢的一段簡介文字有意明示的。詩中的兩個時空:斑驢仍然肉身俱在的百多年前,那記憶中的草原,與斑驢的精魂降臨,這混沌難以普渡的當下,都警醒着讀者,斑驢作為象徵,卻是一種已逝之物。面對這種矛盾衝擊,讀者的閱讀時空又該置身於何處?我們最後只能像閱讀《東京夢華錄》一樣地閱讀斑驢的前生,卻在不知不覺間同時帶進了對今世的閱讀。換句話說,詩中的敘述者以觀照逝去之物的方式閱讀斑驢,同時藉由斑驢精魂穿針引線的時空滲透,讀者不單只重覆敘述者的眼光,卻在觀照逝去之物上再一次觀照了逝去者,而這一次,被閱讀的卻是我們自己。【101】

作者簡介:
梁家恆,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碩士、香港科技大學人文學碩士,香港大學附屬學院講師,著有詩集《在午夜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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