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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一種香港讀法──《陽光棧道有多寬》的時間框架(下)

梁家恆 | 2015-07-20 09:54:14 | 分享到

二、擱淺的魚眼

  【港人字講:梁家恆】只要讀者的眼光沿着〈斑驢頌〉的軌跡一直掃視下去,會發現詩集字裏行間到處都在開展繁瑣複雜的生活細節,過程中滲入了淡淡的落寞愁緒,那種感時傷世的基調比較克制,或者以理性的審視為骨幹,像詩中的敘述者「發覺自己忘記了許多醒覺的愕然∕卻又記住了許多遺忘的隱衷」(〈樓陣‧稿紙〉)。這些情感多和城市緊密扣連,從生活的一個片斷,到社會廣泛關注的議題。「連碼頭上的那獨眼的鐘樓,精忠半個世紀∕也在一夜間給砍下有着四張靈面的首級」(〈醒來的繩纜‧問號〉)。詩的敘述者在情感上拒絕讓集體回憶的指涉物相繼「絕種」,然而事實上我們一起目擊了「砍下」的過程。「天星的鐘樓在城市的惺忪間矮成塵土∕用來堆填彼此間夢的差距創作集體的回憶」(〈城市的柱頭‧感嘆號〉)。

  我們可以從詩中讀出事件,也可以讀出時間,只要事件足夠具體,具體至剛好投影出事件所依存的時間框架,事件就是時間。「二十年後,銀亮的腸肚∕給翻成商場現代感的粉飾∕統一的格局,同樣的店舖」(〈回收場的鋁罐‧批改的浪線〉)、「『老闆三把口呀!』他想∕一把是貨主的,一把是外判商的∕一把當然是貨運公司的,用來賴帳不認人」(〈碼頭工人〉)、「當道路給雨傘∕撐闊成廣場」(〈道路‧廣場‧道路〉)。假如孟元老在生,看他怎樣去記錄領匯、碼頭工運、佔領行動等香港事物相信會很有趣,但也有趣不過聯想到後世的讀者從故紙堆中檢拾到吉光片羽的記述。

  筆者不在後世,只嘗試從後世返回。有關時間追認的問題,並不是簡單的減數。《莊子‧大宗師》記載了一段膾炙人口的著名故事:「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歷來討論都集中在「相濡以沫」與「相忘於江湖」之間的辯證關係之上。然而筆者初次為此段文字所震撼時,一直無法忘懷的卻是「泉涸」二字。因為「泉涸」,以後所有要發生、即將發生的事,都被賦予了強烈的悲劇感,時間箭頭從一開始就無法轉彎。我們一直執拗地在自以為懸置的時空上「相濡以沫」,其實是未有意識到,我們很可能早已過了「大限」。詩人在〈醒來的繩纜‧問號〉一詩裏說:

港口在熱衷奔波的憂愁中
瘦成一條河,海水雖稠,浪卻更顛
一鬆一緊的,我張開這個港口
呼吸沉默的風,並通過身旁擱淺的魚眼
看透醉後分散的主張中有南山菊色的影

  眼本身意味着觀看的框架,時間都濃縮到擱淺的魚眼之上,而「逝者之眼」的經典隱喻必然是回顧式的,是通向過去的一扇啞默的窗。類似的片斷同樣出現在〈中藥店的鹿茸頭蓋〉裏:「你眼窩的四周拉起一條條緊合的皺褶∕給冷眼旁觀的時間添抖顫的陰影」。

  說了許多回望的「姿態」,而其實《東京夢華錄》並沒有故作感傷之筆,一切只是歷史和時間在起作用。本文嘗試建立起夢華錄式的閱讀方法,顯然並不是偶然的。我們甚至不需要設想千百年後,從滿目瘡痍之中回首前塵,只需在當下一刻有那麼一點點「泉涸」的感悟,明白「相濡以沫」的真正狀態,就足以閱讀下去。只是我們真的要這樣閱讀下去嗎?「你還未肯睜眼,四周還是一片黝暗∕你生前的淚和我死後的淚∕就在這清冷的等待中擦身而過」(〈中藥店的鹿茸頭蓋〉)。【101】

作者簡介:
梁家恆,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碩士、香港科技大學人文學碩士,香港大學附屬學院講師,著有詩集《在午夜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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