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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化藝術的大花園遊走,可以結伴同行亦可孤芳自賞。但這個天花亂墜、色彩斑爛的大花園有時卻可能幻化成一個大迷宮,置身在裡頭而迷失方向,如有大師指點迷津頓時重臨花園。本欄目邀請城中名家隨隨數筆,希望能令各位拓闊思路、更進一步。

【投稿評論】生存與非生存之間的角力——《胎內》

投稿評論 | 2015-06-11 09:42:00 | 分享到

  【投稿評論:鄭子遴】在一個熱得汗流披面的晚上,往牛棚欣賞《胎內》,舞台呈現了黑暗和狹小的山洞,加上場地本身也很小,空調也不夠(對我而言),儘管戲劇還未開始,我已彷似置身一個岩洞,預備觀看三個人怎樣面對生死。

  入場前完全沒有研究這套劇的寫作背景和故事內容,也沒有預設劇中的角色關係是怎樣的錯綜複雜,所以當主角陸續出場時,更像真正遇見原本毫不相干的人,直至最後帶著一連串思緒離場,雖然感覺沈重得很,卻十分實在。

  胎內是日本一個市,在劇中當然不乏象徵意義和隱喻意識,「胎」本身算不算是生命,在醫學界已有不少爭論,而在胎之內,究竟有沒有生存的位置,生存在這個充滿戰爭的世界裡,到底又有多少意義,如果沒有意義,生存與死亡又有甚麼分別,這等觸及人生根本的問題,透過匿藏在山洞內的佐山富夫(林沛廉飾)重複提出。佐山的軍人形象跟我認知的二次大戰時期的日本軍人完全相反,他體格不算得好,本性又平和,有學識,甚至崇尚人性的真善美,偏偏被召入伍,而且在服役期間受盡羞辱與折磨,他是軍人,卻連一個俘虜也不如。他用歇斯底里的聲線,向花岡真吾(潘燦良飾)和村子(蘇玉華飾)覆述那些長官和隊友如何把他羞辱、戲弄至體無完膚,甚至變成性無能,回家更被妻兒唾棄,卻被花岡和村子暗地取笑,已令人反思人性何價;當他們三人因地震而被困山洞之內,花岡還對佐山頤指氣使,甚至向他炫耀自己的所謂江湖地位,扔錢叫他幫手挖洞,佐山卻一直只奢求一口續命煙。面對越來越稀薄的空氣,以及對活著出去越來越無望的情況,花岡和村子開始為了雙方的關係,以及各自對理想生活的欲望而爭鬧,甚至毆鬥,僅餘的人性亦漸趨於無有,佐山卻不斷反問,多生存三十年跟三天有甚麼分別?如果活著只是一個沒有希望的驅體,多活少活也沒分別。

  糧食耗盡,能給予光明的燈火也快沒有時,花岡的恐懼也就是我們每一個人的恐懼。幸得劇團選了這個小場地,否則我便不能近距離看到潘燦良如何運用表情、聲線甚至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來演繹花岡這個本來只是膽小如鼠的小混混,在面對死亡時那種可憐相。他連連呼叫佐山和村子,甚至周圍跪走,彷彿一條可憐的蠕蟲掙扎求存,跟上一場氣欿如虹的他判若雲泥,反差之大,好像在舞台上才有的表現,其實在現實中比比皆是。佐山面對死亡,表現得好像氣定神閒,其實只是對生存已不抱有絲毫盼望,他們倆各自代表兩種對生存的看法,花岡為求生存,可以不擇手段,佐山卻消極面對生存,只有村子在面對死亡之際,盼望重生。在最後一段戲中,蘇玉華目光呆滯,並運用氣聲演繹的一段對白,完全凸顯了一個人臨近死亡,才會明白生存的真正意義,卻唯時已晚。

  無疑林沛廉飾演的佐山是帶動全劇的一個角色,有日本劇通之稱的他拿捏這一角色特別的好,尤其他唸對白的節奏,以及不時吐出的飛沫(這也是在小劇場看戲的好處,連飛沫都可看見),一個好像在深山悟道的怪人,然而事實上只是另一個在生存與非生存之間不斷角力的悲劇人物。他對生存唯一的盼望——他的妻子,使他出現一時的勃起,嚇得當時害怕得像條狗的花岡驚叫起來,那一幕的對比真是劇中的一個亮點。

  潘燦良接受一個訪問時,表示他遇上了一個好劇本,尤其要在刪戲的時候,發現劇本是如此的精煉,就覺得能演上好劇本是演員的福氣。喜歡作故事的我,能欣賞到如此好的故事,也是作為一個觀眾的福氣。一個好故事、好劇本,是能夠令讀者、觀眾在一段時間後,對故事回味、反思再三,甚至在故事或劇本裡發現一個又一個值得深入探索的地方,無疑,《胎內》正是這樣的一個故事。於我而言,人生是一場生存與非生存之間的角力,因為人往往為了生存而做很多事,但終究都只為了生存,而不是生存的意義,只有正面死亡,才被當頭棒喝,而可能唯有透過死亡,才能尋找生命的意義。【101】

作者簡介:
鄭子遴,出版社編輯,畢業於香港樹仁大學中文系,曾獲第37~41屆青年文學獎,巧.克.力網上學習平台駐場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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