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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化藝術的大花園遊走,可以結伴同行亦可孤芳自賞。但這個天花亂墜、色彩斑爛的大花園有時卻可能幻化成一個大迷宮,置身在裡頭而迷失方向,如有大師指點迷津頓時重臨花園。本欄目邀請城中名家隨隨數筆,希望能令各位拓闊思路、更進一步。

投稿評論│迷失在人間的靈魂 ——《父親》觀後感

鄭子遴 | 2017-11-13 22:15:03 | 分享到

   【撰文:鄭子遴】我不用手錶。或許在我的潛意識裡,總覺得時間是窒礙靈魂的東西,手錶就像靈魂的手銬,要靈魂跟著指針滴答、滴答向前走。諷刺的是人的記憶和時間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失去時間,記憶就模糊了,沒了記憶,也隨時失去對世界和自我的認知能力。這樣靈魂也好像變得無所靠倚,蕩失在人間之中。

  《父親》裡的André,就是一個蕩失在人間的靈魂,混淆了現在和過去,現實與幻象,我相信在故事開始時,他已經生活在療養院,可是他錯置的記憶把他拉回之前的生活。他身邊的人都對他產生或多或少的厭惡(其實主要是他的大女兒,她甚至在夢境之中把他捏死),他卻倒過來覺得別人都是不可理喻的,譬如那些看護都是覬覦他的手錶的小偷。這個靈魂在自己錯置的記憶裡遊蕩,卻跟其他人的世界交錯,構成如此劇的英文劇名副題:一場悲傷的鬧劇。

  這些鬧劇在都市中每分每秒在上演,父親只牢牢惦念已經不在人世的小女兒,還似是而非地認定她在環遊世界,卻對一直照顧自己、心力交瘁的大女兒諸多不滿,甚至錯怪她常常自作主張、改變主意。他記不起大女兒已經離婚,連她的前夫和現任男友的名字都搞混亂了,甚至會將療養院男看護的樣子錯當作是女兒的前夫;把女看護的樣子錯當作是女兒,這是何等的荒誕,也是何等的真實。這樣的鬧劇,「鬧」在劇本的句子裡,悲傷就在角色的骨子裡。

  劇作家巧妙地安排布景逐漸減少,象徵主角André的記憶逐漸衰退,讓觀眾從他第一身的視點,慢慢地退回到第三身的視點,看著這個記憶如洋蔥般剝落的人物,臉容、神態是怎樣由掛著神采到蒼白無力的過程,令人潸然淚下;毛俊輝先生收放自如、不著痕跡的演技把André的心理變化淡淡地呈現在觀眾面前,他那在沙發扶手上來回摩擦的手,以及重覆嘮叨的話,處處顯示這迷失的靈魂那種侷促不安,從他記不起別人的名字,到最後連自己的名字也遺忘了,他最後亦是唯一的歸宿,就是返回母親的懷裡。

  可悲的是,在最後一幕,他只能躺在一個陌生的,跟他只有照顧和被照顧的關係的女子懷中,眺望窗外難得的好風景,隨即響起的手錶滴答聲,彷彿暮鼓晨鐘,終究把這個迷失的靈魂殘酷地敲醒,這個時候,他不僅沒了手上的時間(手錶),連心裡的時間(回憶)也沒了,他還剩下甚麼呢?(他曾跟他口中像小女兒的看護說的話,我相信那個他唯一喜歡的女看護其實就是他對小女兒的回憶,而那些回憶就是他心裡的時間。)這是我看《父親》這套「鬧劇」最悲傷的一點。

  人的記憶和時間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失去時間,記憶就模糊了,沒了記憶,也隨時失去對世界和自我的認知能力。André失去的時間就是他心裡中的時間,他失去的記憶也是他心中本不可磨滅的回憶,因那是愛的回憶,沒有愛,他是誰其實已變得不再重要了。

  我的老父說過,像他這般的老人,甚麼也不多,只有時間最多。我對手上的時間沒甚興趣,也許這是我不用手錶的原因,我只希望能讓老父感到多一點心裡的時間,這樣,記憶就不容易流走。【101】


作者簡介:
鄭子遴,編輯、自由撰稿人、網上平台駐場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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