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會客室

梁山好漢有108個, 101會客室請來藝壇「勇士」/「忍者」/「猛人」/資深工作者又豈只101個? 本欄目每月一篇,受邀嘉賓位位舉足輕重又或才智過人,他們將會一個又一個的向各位真情剖白;一個又一個向各位傾訴鮮為人知的人生跌宕,絕對不容錯過!

獨家專訪│英國首個「地鋪劇場」靈魂人物

Text: Serenade│Photo: K. Lau | 2022-05-03 19:21:18 | 分享到

眾多低氣壓下,人叫苦連天,不論行業與階級。
2008年,一場海嘯式金融風暴席捲全球,
「十室九空」的苦景象,不分國界與領土,14年後再出現。
但是,古語有云:「有危就有機」!
一直筆耕的資深劇作家Chris O'Connell及
從事劇場製作的製作人Julia Negus卻膽粗粗,創立全英首個地鋪劇場,擴展演區到落地的大廚窗及行人路,義無反顧的扭轉石屎包裝而成的劇場概念!
結果‧‧‧‧‧‧

        「13年了。即使COVID,我們仍舊運作,甚至會把店鋪的鎖匙給予一些需要創作的藝術工作者獨自在內工作,一直無停。」Theatre Absolute靈魂人物兼製作人Julia Negus(圖上左)說,COVID前更忙,一周有不同的藝術團體前來合作,這裏已成為社區藝術的基地。就算沒有大型設備的裝置,但在疫情下只須調整節目,製作仍做,網絡可助傳送,又可協助其他藝術工作者用網絡傳播作品。

        COVID對Theatre Absolute似無致命傷,由面對觀眾變成透過網絡「見」觀眾亦不是問題,相反,網絡可加強創作力,並成為21世紀下藝術工作者必備的能力之一。同樣是Theatre Absolute靈魂人物的藝術總監Chris(圖上右)更不擔心網絡化下,觀眾不會重返劇場,現實中,他已察覺到觀眾入場率已拾級而上。相反,二人仍要繼續過去13年間不斷耕耘的目標---重新給予劇場新定義。

        踏進Theatre Absolute的大本營,一股格格不入的怪怪感覺油然而生,無法想像一間劇場座落在一座民生為主的商場地鋪,對面是一間超級市場,周邊是銷售美容、飲食、旅遊等衣、食、住、行消費品的店鋪。店鋪內,狀似永遠在裝修中,腳架、電線、照射燈、枱椅等不規則置放,大塊落地廚窗玻璃掛有厚黑布幕,但又有令人感覺良好的軟綿綿大型梳化、旁邊有飲食區。公演前,地鋪內擁擠著不同膚色及背景的演員、製作人及觀眾,但臉上均隱現「回家」的愉悅自在感;演出時,偶有演員跑出鋪外,站在大街、廚窗前繼續演出,讓地鋪內的觀眾隔著廚窗繼續欣賞。

        一直從事各類型戲劇創作的Chris,回想創立這全英國首間地鋪劇場時,承認念頭來自一次往美國芝加哥之旅,一個區域就已經有4-5間藝術團體在店鋪內營運演出,內裏沒有傳統的售票處櫃位,觀眾入口處的頂部有演出的工具,「他們為的就是要接觸觀眾,拆除建築物內方有劇場的固有概念,拆除權力構建社會的固有想法。」Chris說,那些景象一直纏繞著他,不斷思考,不斷叩問『我們應該為藝術工作者做些什麼?』

        事實上,自92年創立劇團以來,他就一直不斷在英國、歐洲以至美國巡迴演出,由一間石屎建築群內的劇場,跳進另一間石屎建築物的劇場,Chris內心感到有點不妥,需要轉變(transition)。

        「其實身為一名藝術工作者,最終你可能會發現只是活在一個泡影(bubble)裏,不同的表演模式不斷擦身流轉,最終成為一種慣用的模式(generic)。但是,我們想接觸觀眾,不斷在問誰是我們的觀眾?作品如何跟這城市聯繫?」一個又一個沒完沒了的問號纏繞Chris的內心世界。Julia更覺得,身為一名藝術工作者淪為一個工匠時,「應該停止,要問自己想做什麼?我們不會理會走咗什麼寶,失去什麼機會,我們就是要做我們要做的事,我們覺得最重要是,我們做什麼?人民接收什麼?」

        當Chris問Julia「我們可否有自己的地方?」,即使沒想過「什麼地方」,但就心知肚明無法承擔一間店鋪的開支。

         但是,就碰上2008年海嘯式的金融風暴,全球經濟下滑,「我覺得剛好是一個完美的衝擊,很多的店鋪都是空的,無人承擔租金開支。」他跟拍擋Julia四出尋找心儀地方,看準了「大單邊」地鋪的炸魚薯條店,不管內裏是否仍有油炸味或牆身有否黐立立的油脂,二人相約Coventry市政府(前稱高雲地利,現改稱為考文垂)管轄的商場的物業管理人員,單刀直入,要求准許將該空置地鋪轉為劇場營運,兼免租18個月,更信心滿滿的拍心口說,信可重拾當區的人流,令經濟「起死回生」。

        Julia承認,他倆一直沒有營運劇場的經驗,更不暗什麼消防條例、牌照、保險等事宜,市政府的人員亦清楚不過,但基於Chris曾奪取多個編劇獎項,舒緩了市政府人員的憂慮,終於首肯。回望這難忘的經驗,Julia認為問題的核心是,「究竟是否信任當地的藝術工作者,無論是金錢或空間等?‧‧‧‧再者,我們早已有心理準備學習新的事物。」

        憑著一股由零開始,不恥下問的學習態度,兼向固有劇場概念的人,重新解說劇場「不需布幕,不需好多燈光,就用你的想像及經驗,這足夠講一個故事」的定義,一直堅持下去。最終,全英首間地鋪劇場終於面世,「我們知道我們有更大的責任,有自己的空間是一種特權(privilege),所以,我們一定不能失敗。」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這獨一無二的地鋪劇場除成功吸引市民的關注,更連帶周邊的各種經濟再度復蘇。18個月的免租期完了,可以繼續免租營運!

        「我們不再做巡演,我們就在這裏創作。有人會敲門問『你們在做什麼?』,我們回答做劇場,突然間,這樣我們就與人直接聯繫了,即使我們一直在找方法與人聯繫,但是,我們沒有刻意的做!有些人更是一生人從來沒有接觸過劇場。」Chris回想昔日的歷程,眼神仍見閃亮,Julia更倒背如流覆述不同的觀眾進入這店鋪劇場後的多種感覺,當中包括如客廳、教堂、社區劇場等充滿安舒感的名詞。但讚美之詞無令她迷失,非常明白能夠讓從來沒有進入劇場的觀眾能給予肯定,又或感到劇場跟自己有生活連繫的人也好,背後離不開一個重要的法則,就是要讓觀眾「有一個好的經驗」!

        重質是Theatre Absolute一直持守的信念,因此,即使一個劇場只有數枝燈,一個場務,演出時,需人手放下掛在廚窗上數幅的大黑布幕,阻截晚上9時天空仍一片光亮,或是大街上途人車輛攘往熙來的干擾等。這些樸實的設備,沒絲毫動搖看慣在典型劇院搬演自己劇作的Chris的信念,更以響亮的聲線提問「這裏為何不能如典型的劇院一樣,同具重要地位?真的很難說這只是一間店鋪!我們這裏是一個公民的空間(civic space),這創造是一種宣言(manifesto),我們有自己的創作!」

        「觀眾可以繼續往典型的劇場,但是,我覺得這是一個獨立的人可以找到他自己的自由,我覺得這對人民非常重要,特別是過去十年,在巨大的制度下,人民為生活要奔波。你在香港應該感受到。這是關於我們想要講的,這就是人民為何來這裏,他們擁有這種力量,創造自己的,表達自己的」。

        即使在藝術與科技融合的洪流下,Chris不擔憂或徬徨Theatre Absolute 無法跟具規模的劇場比拼,流失觀眾,因為他相信「各有特色」。這答案看似是他吃了酸葡萄,但事實相反,他肯定科技的存在,「科技可以令製作多了一個創新的方法演譯,因為劇場畢竟是一種視覺表演藝術,問題的核心是,科技會否吞噬了創作的本意,陷入了技術當中,失去靈魂。」

        一個藝術創作能夠撼動人的靈魂,講求眾多元素,但是,不二的法門始終是一個讓人感到「入心入肺」,有共鳴感的好劇本,好故事!一直寫故事的Chris明白不過,但是,他並不滿足於自己去創作,希望更多人的參與,讓作品與社會同步呼吸,有血有肉。2年前即2020年,他基於一名美國工業家曾謂:「我們不在我們認為的位置,而是處於錯誤的位置上」。他思考眾多議題,包括種族、平等、公義、經濟等,「作為一個國家‧‧‧‧我們有洞察力,老練,民主,是否真的在我們以為的地方,或是我們處於錯誤的地方上?這是巨大的問號!」基於此,他創作了一個名為「我們在哪裡?(Are we where we are)」,邀請15名藝術工作者就其擬訂的故事,用自己的方法介入當中,透過項目進行「對話」。項目完結後,再下一城,創作了Humanistan。


→ https:// 演出片段

        Humanistan由代表人(Human)與代表一個地方或國家(Istan)的字組成,但是,「一個國家之前是人,最終是人的國家,是一個「人住的地方」。但我們在當中很難感受到我們喜歡的事,我們會被分散注意力,(喜歡的事)會被奪走。」Chris訴說創作概念的源頭,更想起美國前總統特朗普2019年訪問倫敦時,Julia嚷著要到倫敦示威抗議,他質疑抗議能改變什麼?更想起抗議的香港人「香港很厲害,有好多很勇敢的人,他們要求改變」。他覺得,「我們在這地球經歷的光陰裏,身為人類,我們要怎樣做?我們改變不了這資本主義、腐敗的政權,但我們需要住在一個互相幫助的地方上。你要為得到一個更公平的世界時,你會放棄什麼?你會為別人放棄什麼?」

        「這裏容易與不同的藝術工作者合作,用不同的方法及思考作品。我們開始覺得更重要是,用一個細小的力量(small power)作為基礎,與不同的作家、音樂家、藝術工作者、舞者等合作,最終變成一個多元合作的創作,看一個更大的意念!」

        7-8名藝術工作者被邀請參與創作與回應,用自己的方法展述「人住的地方」(Humanistan)出來。一個名為「烏托邦」,講述英國政府強行逮解居英數十載的加勒比海裔的族群,他們如何互相幫助的故事,劇作者更親身演出。

        「大家一起經歷什麼訊息,大家一起想我們的國家、城市、劇場、生命。挑釁 (provocation) 對我們十分重要。我們有地方,是一種特權,我們知道劇場是可以影響改變的!」Julia娓娓道來。

        不要說挑釁,只是質詢,環境設定在香港,連串令人傷感、無奈及憤怒的事件湧上心頭。但是,「挑釁」這個詞在英國的土壤上,具有積極意義,更無後顧之憂。「不須妥協。我們不會進入自我審查的漩渦,我們是負責任的人,我們相信我們的作品可以發放,我們的訊息能透過作品帶出,我們永遠不會削減我們的工作。……當我們自我審查,在想:『我們不可以講令市政府不開心的事,害怕他們會收回給我們這個地方』,我不會理會的!我知道這是自由。」

        Chris在旁再加註釋,「英國在西方國家而言,是一個好糟的國家(terrible state),但是,我們有自由講我們想講的東西。若我們在香港有這個劇場,做我們做的,應該會被視為好激進,我可想像好困難,好危險!」。

        英國的藝術工作者其實清楚香港的情況,亦知道在這一兩年間有不少香港劇場界的藝術工作者已踏進英倫,哪管自願與否,彼此都珍惜言論自由的空間,但是,在一個陌生的土地裏延續自己的技能,又非易事,Chris坦言,無法給予建議,但是,他以自身所處的地方Coventry為例,一個擁有多種族的城市,應該可容納不同的故事,做演員的「盡量出外尋找機會」,而最重要的是「需要勇氣令工作繼續,更努力來代表多元性」。

後記

經常提著自己,
皮膚的顏色只是外衣,
人的所思所想、需要與關心,基調上都是一樣,
因為人類都是智人的後裔,
基調上本質都是一樣。
但,
膚色之間總有別異,
我相信是,
培養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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