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會客室

梁山好漢有108個, 101會客室請來藝壇「勇士」/「忍者」/「猛人」/資深工作者又豈只101個? 本欄目每月一篇,受邀嘉賓位位舉足輕重又或才智過人,他們將會一個又一個的向各位真情剖白;一個又一個向各位傾訴鮮為人知的人生跌宕,絕對不容錯過!

掌上可舞──尹飛燕

101藝訊 | 2007-12-01 23:39:41 | 分享到

十二月紅人  訪談:曲 飛  撰文:劉

女性的自我價值,
建基於樣貌?財富?學識?地位?....
無畫一答案。
不過,劃破時空、地域的困局,
女性的宿命,
離不開────要嫁人,要生仔,要做個賢妻良母!
不過,粵劇紅伶尹飛燕告訴女性們,
宿命,有好,也有壞!

代替母親完成夢想

「我雖然在1987年才正式擔正花旦,但是,其實我在這段時間之前,已一直在很多神功戲中擔正,再者,我與一般大老倌們不同,他們要由做梅香等最低角色做起,但我不是,我首次上台已經是做第三花旦。」粵曲界稱「燕姐」的尹飛燕憶述昔日的輝煌。

「燕姐」的威水史,所言非虛。她學師不久,某年的323日與當時「一哥」陳錦裘,紅伶李紅等同台演出,本著學習心態的她被安排在封相一幕中演跳羅傘,這已教她樂不可支,因為在封相中跳羅傘算是最有戲份。未料,跳羅傘之外,臨時更頂替第三花旦的角色。

「我 當時被他嚇死,不斷講唔得,這邊講,那邊喊。遠處的「一哥」陳錦裘聽到我哭,上前探問因由,他然後一句:「不用驚,放膽做,如果唔識,望著我,我幫你 唱。」就這個「如果唔識,望著我,我幫你唱。」令這名少艾放下心頭大石,穿過「虎度門」,演她的皇后之餘,更機靈的補位,把忘記「殺正印花旦」的武生由後 台拉回台前,完成「殺人」一幕。

她的機靈,再加進入「虎度 門」前已學了整套功,戲遂一個接一個。不過,尹飛燕感到最大滿足感,原來是十二、三歲學藝約大半載之時,母親斥資為她租下王昭君的戲服,讓她站在台上抱著 琵琶上演「昭君出塞」的獨腳戲,台下如雷貫耳的拍掌聲,「燕姐」憶述,那股滿足感,非筆墨可予形容,臉上自然地泛起歡悅之情。

這股滿足感,令尹飛燕感到努力沒有白費,更重要是,她圓了母親的夢。

「當年學戲,是因為母親好喜歡看戲,她自己沒法完成,於是,便把這個夢由我代她完成。」年過半百的「燕姐」沒有因此而感到不是味兒,深明當年家境貧困,母親獨自要承擔9個小孩的生計,且以當時社會的觀念,女性若沒有一技之長,焉能生存?故此,「燕姐」按著母親的指示,照辦如儀。不過,「燕姐」學了一門謀生的技能後,並未因此而撫平她沒機會讀書識字的心結。

「當你去到外國時,你會感到又盲又啞又聾。我記得早在1967左右,我已經跟「寶珠」姐陳寶珠去星馬等地做戲,3年 後,更去過巴西。雖然,去的都是華人區,但是,你總希望自己可以四處逛逛,可是,走到街上,根本無法行。有次,我自己去巴西,當年還要轉好多次飛機方可抵 達,望著指示牌,你根本一點也不明,當時,惟有憑著自己的觀察跟著人走,若遇上中國人便問問,那時,你真的會感受到不識字,好慘!」

另一次令她感到「知識就是力量」,是她在台上把「匕首」讀成「七首」,哄堂大笑的反應,教她難受。

「我不能推翻我的命運,是我婚姻失敗」

舞台上,尹飛燕有得也有失。她得到戲曲技藝,但失去讀書機會;24歲嫁得小生阮兆輝,但同樣,他令她痛苦難堪。

「我覺得人生,一半是命運,一半是靠自己推翻命運。我覺得我不能推翻的,可能是我的婚姻,要離異,令一雙子女成為單親的孩子,我覺得好難接受。」

「燕姐」人生的谷底,是1990年,30多歲的她不單止要面對婚變,一直是自己精神支柱的母親,及集教戲識字於一身的老師同時間亦仙遊,她只感到痛不欲生。

「那時,我什麼人也不想見,若不是要做戲,我一定足不出戶,電話響也不願聽,不願接受任何人的安慰,整個人鑽牛角尖,整天就是躲在家中。1年後,我才能夠平復過來,當時,我心想,若果死,誰來照顧我這對孩子?如果,我再這樣下去,就儼如游水游到大海中間,無法回頭,就這樣「去了」,最後,我同自己講「算了罷!」」。

可是,「說時易,做時難」,暗藏心中的怨恨,靜靜伺機出動,要把老練的「燕姐」搞垮。

「當時,我們鬧婚變,但又要同台演出,他就站在你前面,好難受。但最苦的是,台下坐在第一排的是她,原本平靜出台,一下子心中的火就來了,整個人亂了,曲也亂了,無可能專注。」那種內心的絞痛,十多年後今天,在淡素娥眉的尹飛燕臉上,依舊呈現。

寄語女兒 婚姻無常

今天,傷口雖已癒合,但並未能扭轉尹飛燕對婚姻感到的無常。

「我的女兒下個月結婚,我覺得開心,不過,我亦好希望她知道,女人嫁了便展開了另一個的獨立人生,是另一場的人生里程,我會著她,不要把婚姻看得那麼著緊,因為,婚姻可以一時間有,一時間無。」語帶苦澀味的「燕姐」慢慢地吐出心中話。

傳統智慧說,婚姻是夫妻間的事,彼此最重要是信任。「燕姐」縱然十分認同,但她堅信「個人定力」十分重要,更道出她的另一個綽號是「默片明星」。

「「默 片明星」是他(阮兆輝)給我改的,因為我極少出席社交場合,即使出席,亦沒有話講。....我就是不喜歡應酬....當然,另一方面就是我完全無時間,當 年不像今天有工人,照顧一對子女兼老爺奶奶所有的起居飲食,就只得我一個人做,我又怎有時間應酬?再者,我見到一些大老倌身後不是母親就是太太,我覺得這 樣跟著,個男人會好無面,所以,我同自己講不要像她們。故此,我?少跟他(阮兆輝)一起到處應酬。」尹飛燕誓估不到,自己尊重男性的心會換回來這樣的下 場,故更認定「個人定力」才最重要。

教子良方 打就一定要狠狠地打

猶 幸,她覺得自己是樂天一族,故仍可撐得住,熬過該段苦澀、暗無天日的日子。 然而,「子女來自單親家庭」這個心結,一直活活燒著「燕姐」,她坦言,身邊的 朋友已花盡唇舌,勸告她「放手」讓一對子女獨立成長。可是,她腦袋願意,心靈卻不能,迄今仍是「一條水喉入,幾條水喉出」。

「我縱?我想是,因為我欠了他們令他們成為單親的孩子,...我要盡量補償。」「補償的擔子」縱使刻印在「燕姐」心上,但是,若論教子良方,尹飛燕卻滿有自信,更認為今天的父母過於遷就及縱容子女。

「我 的大女約五、六歲時,有次早晨,我準備了西式早餐給她吃,怎料,她看一看後說「我要食飯」。當時,我也嚇呆,我同她講「你要食飯?得!我煮了,你要食。」 她說食,之後返回房間。於是,我好快煮,叫她出來吃。她看一眼,然後說:「唔食,我好飽!」我立即同她講:「你現在唔食,就代表你今晚都唔食!」她依舊講 唔食,於是,我收起所有食物,連放在雪櫃的食物也搬到呆櫃去。下午時,她跟我講「餓!」,我謂「我好飽!」,她之後飲水充飢。不久,她又再說「餓!」我同 她講「我好飽,因為我要吃埋她的早餐」。晚餐時,我刻意煮牛扒,刻意讓她聞。她之後打電話到婆婆家求救。...她以後不敢再扭計。」即使約三十年前的事, 「燕姐」仍歷歷在目。

「為人父母者,看著她飢腸轆轆,飲水充飢,那會不心痛?但是,教子女,你一定要硬,要打?你不可以經常性打,這樣無用,若要打,就一定要狠狠打一次,他才會記得,要讓他驚你,你才可以教。」

不竟,一雙子女已長成,女兒明年初為人婦,兒子阮德鏘亦已涉足演藝界,「燕姐」的心頭大石相對輕省了,現時寄望的就是「做齣好戲」。

「我 們這輩,現在要做的是要有突出表演給人看。...你不可以將自己學了的一套,當作可以永世,你要適應社會的轉變,...如果,你聽你的戲迷的說話,最後, 你會被害死,因為,那些說話會令到你飄飄然。」所以,尹飛燕由過去只演刁蠻、哭哭啼啼的少女,及巾幗不讓鬚眉的英雌,改而代之扮演奸到入骨的惡毒女人等, 但是,她演得過癮,開心。

「一個演員唔好箍死自己,你唔會知道好多野,你只會逾走逾窄...我自己若不跳出框框,亦都唔會知道咁好。」

其實,尹飛燕不獨跳出演藝框框,更跳出命運的框框。

後記

跟「燕姐」做訪問,選址在香港早期已為人識的太平館餐廳。進入餐廳後,方明白昔日的大老倌喜歡那裏,是因為進入後,如坐時光隧道,返回五、六十年代,充滿懷舊感。

訪問接近終結時,冷不防詢問「燕姐」的真名時,估不到,「燕姐」又給我送上一個故仔。

「我到?歲左右才有名字。母親生下我後,就只叫我阿B。 由於我小時,實在肥嘟嘟,母親其實不太喜歡,總覺得我過胖。但是,到我?歲時,家住警察局的差人突然想給我改過名字,當時有人講叫飛雁,但母親覺得不好, 期後,有人建議叫飛燕,母親想起大戲裏有身輕如燕「掌上可舞」的趙飛燕,剛好滿足她的願望,於是二話不說,我的名字就變成一般人以為是藝名的飛燕。」

縱有特別的名字,但不代表閒話終止。

「有人話,我婚姻的觸礁,就是因為我改了一個不好的名字,孤飛燕。」

婚姻的失敗,把「燕姐」壓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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